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發布時間:2014-12-23 09:45:00

2014年6月27日,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田地區行署原副專員艾山江·尕依提(庫爾勒市原市長)來說,是個沉重的日子。這一天,他站在了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
“被告人艾山江·尕依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莊嚴的判決書意味著,在接下來的15年里,艾山江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地區副專員,還不到五十歲的他將在悔恨中度過漫長歲月。
2013年5月,根據群眾舉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紀委立案查處了艾山江·尕依提嚴重違紀違法問題。在案件查處過程中,發現庫爾勒市人大常委會原黨組副書記、主任買合木提·買買提,市委原常委張玉江,巴州交通局原黨組成員、副局長艾沙·木沙等多名國家公職人員,在城市拆遷、征地補償中,利用職務便利,大肆騙取國家征地補償資金,幫助他人套取補償款,并從中收受賄賂。一起腐敗窩案就此曝光。一窩碩鼠受到了法律嚴懲。
■貪欲,無底的深淵
看到得來全不費功夫的票子、房子、車子,艾山江并沒有意識到,天上掉餡餅之日,正是地上有陷阱之時。別人送給他的哪里是錢,而是一顆顆“定時炸彈”,終有引爆的一天。
庫爾勒市位于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因盛產香梨而名揚國內外。這些年來,庫爾勒市城市建設突飛猛進、日新月異。2013年,城區面積達到110平方公里,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的5倍多。政府每年投入土地征遷安置資金達上億元,很多近郊村民因拆暴富,一夜間拿到了幾套、十幾套房產。
艾山江作為一市之長,拆遷辦的直接領導,在金錢面前私欲膨脹,把手中的權力當作斂財的工具,在征地拆遷和補償問題上大肆收受私營企業老板和請托人的錢物,為其所謂的“朋友”大開方便之門。
由于城市改造需要,大量拆遷公司應運而生。在庫爾勒市14家拆遷公司中,阿某一人就注冊了兩家。2004年,阿某通過艾山江的一個同學結識了時任庫爾勒市副市長的艾山江。為得到艾山江的關照,此后每年過年過節,阿某都會去其家中表示一番。
阿某的投入沒有白費,艾山江多次給市拆遷辦主任白都力·阿布拉和有關領導打招呼,讓他們關照一下阿某的公司。有了和艾山江的這層關系,阿某的拆遷公司在當地不經過招投標,拿到了很多拆遷工程項目。2010年,在艾山江的安排下,阿某連續拿到了兩個比較大的拆遷項目,為了感謝艾山江,他給艾山江送去了8萬元人民幣。
看到原本都是“鄉下人”的拆遷戶們一個個都成了百萬甚至千萬富翁,艾山江心里非常不平衡。當這樣的機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時,他牢牢地“抓住”不肯放手。
艾山江在巴州財政局家屬院有一套92平方米的住房。2005年,某房地產公司開發這個家屬院,艾山江的住房也在拆遷安置范圍內。根據拆遷補償協議,房產公司只需給艾山江支付3.55萬元補償款和等同面積的住房即可,而艾山江看上了該房地產公司新建的一套153平方米的住房。按照市場價,艾山江應給房產公司補交超出的60平方米的房款9萬元,但他一直沒交這筆錢。公司老板張某為了能在今后房產開發過程中得到艾山江的幫助,就很豪爽地說:“這錢我不要了。”
張某果然有“投資眼光”,2007年,艾山江升任庫爾勒市市長。此后,張某利用節日、艾山江出國等時機,多次給艾山江送錢,最大的一筆送給艾山江一處284平方米的門面,當時評估價為248萬元。張某的付出換來了豐厚回報。艾山江在劃撥土地、拆遷等問題上給予張某格外關照。
艾山江手里有實權,在金錢面前,他的貪婪、僥幸和補償心理占據了上風,置規章制度、國法于不顧,恣意妄為。2009年,艾山江幫助某房地產公司老板顏某獲得了庫爾勒市孔雀公園117畝土地的開發權,并不遺余力地在拆遷、土地轉讓等問題上幫顏某說話。第二年,顏某給艾山江送去30萬元現金,可被拒絕了。
顏某意識到艾山江的“胃口”已不像自己認識他時那樣,送點錢就能滿足了。2011年5月,顏某萌生了在烏魯木齊市給艾山江送套房子的想法,于是就選了幾個樓盤的廣告帶給艾山江。艾山江很高興,沒過幾天便讓媳婦阿某和顏某到了烏魯木齊。阿某在城區黃金地段看上一套房子后,便打電話讓顏某來付款。令顏某吃驚的是,他本想給艾山江送一套80平方米價格60萬元左右的房子,可阿某看上的那套戶型竟然是兩套連在一起的房子,面積近170平方米。顏某苦笑一聲,只好硬著頭皮刷了160多萬元的房款。
在這起窩案中,艾山江可以說是當地領導干部帶頭腐敗的“領頭羊”:他收受賄賂來者不拒、“雁過拔毛”,給他送錢送物的既有私營企業老板、醫藥代表,也有庫爾勒市相關部門的領導、基層鄉村干部甚至單位駕駛員。有的是求他辦事,有的是為了與其搞好關系;他收錢完全不顧忌時間、地點,家里、辦公室、出差住賓館、在外地開會甚至是在中央黨校培訓期間,他都照收不誤。
■以權謀地,圓莊園“巴依”夢
索賄成功后,艾山江心里一陣激動,他只說了一句話,這一大片梨園就成了自己的!回到飯桌上,他心滿意足地端起還沒吃完的飯。臨走時,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那片滿地花香的梨園。
出身農民家庭的艾山江,對土地有著天生的好感和占有欲,在他的心中一直有個夢想,就是在退休后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莊園,像舊社會的“巴依”(地主老爺)一樣,住金碧輝煌的大房子,身邊有眾多的仆人為自己服務。在他手里有了權力后,這個夢想似乎離他越來越近。隨著權力的不斷增長,他的土地越來越多,“莊園”也越來越大。
2004年5月的一天,時任副市長的艾山江,到庫爾勒市阿瓦提鄉某村黨支部書記艾某家吃飯。艾山江問艾某:“村子里有沒有好點的地?”艾某覺得這是個巴結領導的好機會,便點頭說自己手里有12畝的梨園,如果市長看得上就送給市長。艾山江一聽非常感興趣,便和艾某一起來到果園。
庫爾勒是有名的“梨城”,基本上家家戶戶都種有梨樹。5、6月份正是梨花盛開的時候,梨園里美不勝收。站在梨園里,聞著芬芳的花香,艾山江心里一陣激動,他只說了一句話,這一大片梨園就成了自己的!回到飯桌上,艾山江心滿意足地端起還沒吃完的飯。臨走時,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那片滿地花香的梨園子。
2010年,商人托某取得了庫爾勒市包頭湖農場5000畝土地和草場的使用權,他找到艾山江表示自己想建一個牛羊育肥養殖基地,請艾山江在辦理土地使用手續上關照一下。
艾山江意識到這是擴大“莊園”的大好機會,便爽快地答應了。在艾山江的安排下,托某的事辦得非常順利。當托某給他送來8萬元感謝費時,艾山江擺了擺手,不是他不想收錢,他看中的是托某手里的地。艾山江知道,包頭湖農場是庫爾勒的優質高產棉區,要是能在這搞塊地,他退休后的生活就會更滋潤。于是在艾山江的授意下,托某便在獲批的土地中拿出200畝靠路邊的好地給了艾山江。
艾山江是一市之長,妻子阿某也是國家干部,家里條件優越,理應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好好過日子”,可他卻偏偏伸手要了不該要的東西,開口討了不該討的利益。在庫爾勒市擔任領導職務期間,艾山江通過索要、收受和低價買入等方式,非法獲得土地、果園300多畝。同時,為掩人耳目,用別人的名字辦理了土地使用證。案發時,果園的梨樹已開始開花、掛果,可他的莊園主夢卻破滅了。
■拆遷辦,“小衙門”大權力
白都力、喬建平等人被金錢俘虜,不僅放松了監管,還為其關系人主動支招,大肆收受拆遷戶好處,最后甚至形成“潛規則”:拆遷戶想要虛增多少面積、分到什么樣的樓層、支付多少好處費,均是“明碼標價”。
這些年,為快速推進城市拆遷進程,庫爾勒市將拆遷工作分由多名領導負責,各管一片,賦予拆遷辦極大權力。艾沙·木沙、白都力·阿布拉和喬建平三人,先后擔任過庫爾勒市房屋征收與補償管理辦公室領導。這是名副其實的“肥差”,然而越是油水多的地方就越容易摔跟頭。
2006年,白都力從副鄉長被任命為庫爾勒市拆遷辦主任,負責全市征地拆遷工作,職務雖然只是個正科級,但權力卻大得驚人。作為拆遷辦主任,他能夠提前獲取市政府拆遷信息,他的一個電話就可以讓其關系人多賺幾十萬元,因此找他辦事的拆遷公司老板絡繹不絕,給他送錢的人接連不斷,某拆遷公司老板阿某便是其中之一。
2007年,阿某從當地農民手里低價買了一塊占地20畝的果園后準備轉手。后來,白都力給阿某打電話說,果園先不要賣了,政府已經把果園列在拆遷范圍內了。果然沒多久,這個果園就被拆遷了,阿某賺了60萬元。他知道,如果不是白都力給他透露這個內部消息,自己不可能賺這么多。為了表示感謝,并在以后的拆遷工程上得到照顧,阿某給白都力分了30萬元。后來,白都力又得知孔雀河二期拆遷工程旁的一塊50畝果園將要拆遷,他讓阿某把這個果園買下來。沒過多久,白都力如法炮制,給分管拆遷工作的副市長張玉江積極建議,把這塊果園及附近一共400多畝地一起納入拆遷范圍。阿某從這筆買賣中輕松賺取了70多萬元。同樣,他又給白都力送了30萬元。
一些村民為了多獲取拆遷補償款,與白都力、喬建平等人“勾肩搭背”,而被金錢俘虜的白都力等人,不僅放松了監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為其關系人主動支招,大肆收受拆遷戶好處。最后甚至形成“潛規則”:拆遷戶想要虛增多少面積、分到什么樣的樓層、支付多少好處費,均是“明碼標價”。
2011年,庫爾勒市鐵克其鄉村民田某聽說政府要拆遷自己的房子,看到別人都加蓋了兩層樓,為了能多獲得些補償款,他通過朋友認識了庫爾勒市拆遷辦副主任喬建平。
在一次飯局中田某給喬建平說自己也想蓋加層,請喬建平高抬貴手,得到了喬的默許。有了這個后臺,田某將自己的樓房加蓋了一層,總面積達到了1200多平方米。第二年,田某如愿以償地拿到政府補償的5套樓房、5個門面及43萬元現金。沒過幾天,拿上補償款的田某帶著12萬元現金和煙酒去了喬建平家里。
白都力、喬建平等人長期從事拆遷工作,對這方面的業務非常熟悉,他們本應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工作,但面對誘惑,貪婪和僥幸心理一次次地占了上風,貪欲把他們的心越套越緊,使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觸犯黨紀國法,最終身陷囹圄。
■覆滅,端掉一窩碩鼠
為迅速查清案情,確保查辦案件質量,使相關人員受到法律嚴懲,自治區紀委在對艾山江·尕依提進行立案審查的同時,堅持查案下延一級,集中力量對涉案的買合木提·買買提等多名縣處級、鄉科級干部進行了嚴肅查處。
在這起案件中,拆遷工作就如同“唐僧肉”,不管是管拆遷的領導,還是具體辦事的拆遷辦工作人員,都想“吃塊肉、喝口湯”。
2004年至2013年,張玉江在擔任庫爾勒市國土資源局長、分管工程建設的副市長、市委常委期間,為相關公司經營用地審批及辦理土地證過程中提供幫助,先后收受多家私營企業老板、下屬的賄賂。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在這方面張玉江喪失了起碼的原則,把制度、紀律當成了“稻草人”。
比如,2007年,某房地產公司開發的小區遇到拆遷和道路開口方面的問題,公司老總羅某找到張玉江求助。在張玉江的關照下,庫爾勒市拆遷辦在很短時間內完成了拆遷工作。張玉江還安排市政工程局在羅某開發的小區門口開辟道路,并讓園林局在這條路兩邊進行了綠化,使該小區售樓非常火爆。當然,按照“游戲規則”,羅某“及時”地給張玉江送去了可觀的感謝費。
阿布力孜·克熱木長期在緊鄰庫爾勒市區的鐵克其鄉工作。作為本鄉拆遷工作的負責人,對自己的“關系戶”臨時加蓋、虛增面積等方式套取國家補償安置資金視而不見,甚至與他們合謀,主動給請托人出主意。
比如,某安置戶找阿布力孜幫忙給予解決一套好的樓層的安置房,送其3萬元現金,他嫌少直接將錢扔了出去,并說“我就那么不值錢,3萬元也想辦事嗎?”阿布力孜還曾多次站在自己家中二樓的陽臺上遙控車門,讓請他辦事的人直接把錢放在其車上。
本案中,艾山江不僅帶頭貪腐,還充當了貪污腐敗的“保護傘”:白都力·阿布拉、張玉江、買合木提、艾沙·木沙、喬建平、阿布力孜·克熱木等人多次給艾山江行賄。
對庫爾勒市拆遷工作中存在的腐敗問題,當地各族群眾多次上訪、舉報。2009年,白都力被庫爾勒市紀檢部門調查,艾山江又極力“協調”,最終只給了白都力嚴重警告處分,將他從拆遷辦主任的崗位上調到市政府辦公室任副主任。在艾山江的庇護下,白都力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就在受到嚴重警告處分的幾年內,白都力又收受他人現金100多萬元。
在案件的查處過程中,涉案人員相互勾結、違紀事實相互關聯,貪污、行賄、受賄等違紀違法行為相互交織,案情非常復雜。如艾山江、艾沙·木沙在被采取辦案措施之前,就已做好對抗調查的心理準備,將部分受賄款退還給行賄人,訂立攻守同盟。買合木提、艾沙等通過裝病、拒不承認等方式對抗組織調查。
為迅速查清案情,確保查辦案件質量,使相關人員受到法律嚴懲,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紀委在對艾山江·尕依提進行立案審查的同時,堅持查案下延一級,集中力量對涉案的買合木提·買買提等多名縣處級、鄉科級干部進行了嚴肅查處。
對黨員干部來講,權力是把“雙刃劍”,可以造就人,用之展示才華,成就事業,為民造福;也可以腐蝕人,使人身敗名裂,傾家蕩產,嘗盡苦酒。黨員領導干部應該對人民賦予的權力充滿敬畏,決不能被利益和誘惑迷失方向、亂伸手,否則必然墜入違紀違法、萬劫不復的深淵!(孟祥忠)
懺悔錄
貪念讓我昏了頭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農民家庭,父親早年去世,母親一人把我們四個兄妹撫養成人。在黨的好政策下,我考上大學接受高等教育,黨組織把我從一個少數民族農民的孩子一步一步培養成一個領導干部,黨和人民給了我權力、地位,給予了很高的期望,而我卻辜負了組織的厚恩,沒有好好為黨工作、為人民造福,卻用來為自己和自己的小家謀私利,最終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我對不起黨組織的培養和教育,對不起父母兄妹,也對不起愛人和孩子。每當夜深人靜時,想到自己違紀違法行為的嚴重后果,內心都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我忽視了對世界觀、人生觀的改造,對自己的要求不嚴,利用手中的權力,通過打招呼、遞條子的方式,給部分工程建筑商提供工程建設方面的便利,讓他們順利獲得土地出讓、拆遷方面的工程建設項目。而自己卻認為我給他們提供了方便,他們用金錢來感謝我、為我的生活提供方便,這也是他們應該做的。
作為一名黨員領導干部自己昏了頭,失去了一個領導干部應有的理想信念,在錯誤思想的指引下在違紀違法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剛一開始,很多人在過年過節時,以過節的名義給我送錢。后來,送禮的人越來越多,也擴大到節假日以外。現在想一想,過年過節親朋好友團聚是件高興的事,但當我當了領導特別是主要領導后,每年第一個到家里拜年的不是我的親人,而是下屬和私營企業老板。他們從來沒有空過手,他們確實是給我拜年的嗎?他們為什么不去別人家,為什么不去下屬家,其實就是看到市長手中的權力,而并不是我這個人。如果哪一天我手里沒有這個權力了他們還會來嗎?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得到我這個市長的關照,但我卻把這當成了正常的人情往來。現在我深刻地認識到,世界上根本沒有免費的午餐,給自己送錢的人并不是我的朋友,他們的朋友其實是金錢和權力。現在看透了,可是太晚了。
黨和人民給我這份權力的同時,也給了我很好的待遇,但我卻昏了頭,收了不該收的錢,干了不該干的事。由于放松了思想上的進步,放松了學習,使自己越走越危險,卻一點察覺都沒有。感謝這次組織及時發現教育了我,提醒了我,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出了事后,以前圍著我轉的開發商誰都沒有關心過我,幫助我的還是黨組織,感謝組織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摘自艾山江·尕依提懺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