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

專訪清華大學中國發展規劃研究院常務副院長董煜

習近平總書記近日在內蒙古考察時強調：“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在發展中更加注重保障和改善民生，補齊民生短板，增進民生福祉，讓各族人民實實在在感受到推進共同富裕在行動、在身邊。”

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特征和本質要求之一。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把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為共同富裕作出全面擘畫、系統設計。為什么我們黨如此強調和重視推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如何扎實推動共同富裕？中國紀檢監察報、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就此專訪了清華大學中國發展規劃研究院常務副院長董煜。

記者：我們黨在推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上，經歷了怎樣的歷史過程？

董煜：實現共同富裕，是由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決定的。黨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矢志不渝地為全體人民的共同福祉而奮斗，可以說，我們黨對推動共同富裕是一以貫之的。毛澤東同志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指出：“現在我們實行這么一種制度，這么一種計劃，是可以一年一年走向更富更強的，一年一年可以看到更富更強些。而這個富，是共同的富，這個強，是共同的強，大家都有份。”進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后，鄧小平同志指出：“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把握發展階段新變化，把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推動區域協調發展，采取有力措施保障和改善民生，打贏了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為促進共同富裕創造了良好條件。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適應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須把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為人民謀幸福的著力點，不斷夯實黨長期執政基礎。”

在勝利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歷史使命后，2021年8月，十九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召開，研究扎實促進共同富裕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會上鄭重宣告：“現在，已經到了扎實推動共同富裕的歷史階段。”在新的征程上，中國共產黨人將繼續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努力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宏偉目標。

記者：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為什么說這是區別于西方現代化的顯著標志？

董煜：在世界各國邁向現代化的過程中，如何實現國民富裕是一個共性的問題，這也是人類文明發展中的一個難題。迄今為止，還沒有哪個國家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一些西方國家在社會財富不斷增長的同時，長期存在貧富懸殊、兩極分化的問題。當前，全球收入不平等問題十分突出，一些國家貧富分化現象日趨嚴重。

我們也要清醒認識到，當前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城鄉區域在收入分配方面差距依然比較大，群眾在就業、教育、醫療、托育、養老、住房等方面都面臨不少實實在在的難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有力推動了經濟發展，同時也對就業和收入分配帶來深刻影響，其中也包括一些負面影響，需要我們去有效應對。

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中華民族獨創的，是以自身的實踐打破對西方式現代化的迷信，走一條符合中國國情的現代化道路。在富裕問題上，我們要看到富裕是各國現代化都要追求的目標，但更要看到中國式現代化追求的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這是由中國式現代化的社會主義性質決定的，是對人類現代化內涵的豐富和拓展，也為解決“如何富裕”這一人類文明的共性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黨中央已經對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作出了明確部署：第一步，到“十四五”末，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邁出堅實步伐，居民收入和實際消費水平差距逐步縮小；第二步，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基本公共服務實現均等化；第三步，到本世紀中葉，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實現，居民收入和實際消費水平差距縮小到合理區間。

記者：在促進共同富裕的過程中，我們應該遵循哪些原則，有哪些實現路徑？

董煜：促進共同富裕，要鼓勵勤勞創新致富。要讓大家認識到，幸福生活都是靠雙手奮斗出來的，共同富裕要靠勤勞智慧來創造。我們要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提升全社會的人力資本和專業技能，提高就業創業能力，給更多人創造致富機會，形成人人參與的發展環境。

促進共同富裕，要堅持基本經濟制度。我們要大力發揮公有制經濟在促進共同富裕中的重要作用，同時要促進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展、非公有制經濟人士健康成長。要強調先富帶后富、幫后富，重點鼓勵辛勤勞動、合法經營、敢于創業的致富帶頭人。

促進共同富裕，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要以更大的力度、更實的舉措，讓人民群眾有更多獲得感。我們要統籌需要和可能，把保障和改善民生建立在經濟發展和財力可持續的基礎之上，重點要加強基礎性、普遍性、兜底性的民生保障建設。

促進共同富裕，要堅持循序漸進。共同富裕是一個長遠目標，需要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對其長期性、艱巨性、復雜性要有充分估計。我們要有歷史耐心，實打實地一件事一件事地辦好，提高實效。

在具體部署上，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

第一，提高發展的平衡性、協調性、包容性。在城鄉區域方面要強化平衡性，要加快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區域重大戰略、主體功能區戰略和新型城鎮化戰略，加大對欠發達地區的支持力度。在企業發展方面，支持中小企業發展，構建大中小企業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企業發展良好生態。

第二，著力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努力使高校畢業生、技術工人、中小企業主和個體工商戶、進城農民工成為中等收入群體。要抓住重點、精準施策，推動更多的低收入人群邁入中等收入群體。

第三，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我們要加大普惠性人力資本投入，有效減輕困難家庭的教育負擔。要完善養老和醫療保障體系，逐步提高城鄉居民的基本養老金水平。要完善兜底救助體系，完善住房供應和保障體系。

第四，加強對高收入的規范調節。要合理調節過高收入，完善個人所得稅制度，規范資本性所得管理。要加強公益慈善事業規范管理，鼓勵高收入人群和企業更多回報社會。要清理規范不合理收入，對非法收入則要堅決取締和打擊。

第五，促進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促進共同富裕與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是高度統一的。我們要強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的精神文化需求。

第六，促進農民農村共同富裕。促進共同富裕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農村共同富裕工作要抓緊。要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確保不發生規模性返貧和新的致貧。我們要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產業化，盤活農村資產，使更多農民能夠通過勤勞致富。

記者：在促進共同富裕的過程中，要避免哪些認識上的誤區？

董煜：首先，共同富裕，要正確處理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在初次分配和再分配中更加兼顧效率和公平，特別是在再分配中更加注重公平，但這并不意味著不按經濟規律辦事，并不意味著把效率置于公平之后。貧窮不是社會主義，低效也不是社會主義。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必須堅持質量第一、效益優先，必須激發全社會的創造力和發展活力。我們要實現的是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發展。

其次，共同富裕是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不是靜態的切分蛋糕。我們要實現的橄欖型分配結構，是針對金字塔型分配結構而言的，是要讓原來處于底部的低收入人群更多向上轉移，靠的是發展經濟帶來的推動力。第三次分配在分配結構中是起補充作用的，并不是最主要的分配方式，是自愿的，而不是強制的。

再次，共同富裕是整體性的發展目標，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具體到每一個人、每一個地區都有不同的基礎情況，需要找到不同的致富路徑。政府主要是創造普惠公平的條件。在實現全面小康的過程中，我們沒有讓一個人掉隊，在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中，同樣不能讓一個人掉隊，但這指的是做好保障和兜底。

第四，共同富裕依然需要先富帶后富幫后富。對市場自身無法根本解決的收入差距過大問題，采取一定的調節手段是必要的，這也是國際通行的做法。這種調節主要采用稅收、社保、轉移支付等手段進行，對合法收入是依法保護的。推進共同富裕，會繼續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重點鼓勵辛勤勞動、合法經營、敢于創業的致富帶頭人。

總之，面向未來謀劃發展，我們要更加全面地理解共同富裕的內涵和要求，更加準確地把握推進的路徑和節奏，不斷開創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局面，使全體人民更多更公平地分享改革發展成果。（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蔡藝芃 邢婷婷）